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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日日和宁远的针锋相对仅能止于彼此之间,对于此时在场的其他保全公司来说,更为关注的当然还是选拔大赛本身。用什么方式选拔、自己的对手是谁、怎样确定胜负、有些什么规定和注意事项,没有什么是比这些更重要的了,不要说他们并不知道日日保全是太原陆正统继承人的公司,就算他们知道四百年前曾经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第二镖局在此时再次相遇和碰撞,大概也会觉得那只是一朵毫不起眼的浪花。
诸葛壬生在台上已经读完了一些官方文件内容,包括简单的大封山武林大会历史的回顾、举办本次选拔大赛的意义、希望达成的目的等等,还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这些内容都十分枯燥和刻板,但是现场并没有人不认真听,甚至有很多人听得格外专注,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隐藏的讯息,很显然,并不是只有日日保全一家觉得这次的选拔大赛有些蹊跷,更不是只有日日保全一家拥有一些“内丨幕消息”。做保全这一行的难免要接触三教九流、各个层面,陆蓥一很清楚,那些大型保全公司或许知道得比他们还要多得多,但是日日保全是他和卓阳一起带出来的队伍,从专业素质上来说,他不认为他们跟其他队伍有任何差距。然而反过来讲,日日保全也绝非无懈可击,包括他自己在内,日日保全的短板其实也十分明显,正因为有短板,他才更要来参加这个选拔大会。
诸葛壬生退下了,杨怀礼走了上来。这位可算年轻的行业协会管理人有一副儒雅斯文的外表,翩翩君子的气质,只有那双眼睛,流露着鹰一般的犀利。他环视了台下一圈,开口道:“这次选拔赛一共收到63封报名申请书,经过审核有57家保全公司通过,其中包括了18家外商公司,最后将给出2个名额参加大封山武林大会。”他说得不急不缓,嗓门不大,但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坚定,吐出来都像是一锤砸在鼓上,震得人心头发颤。
“比赛的单位是团体,赛制是对抗淘汰赛。”
“咦?”有人提出疑问道,“也就是说这次的比赛不是参赛团队考同一个课题,看谁完成得更好就淘汰掉对方,而是互为敌手?”
杨怀礼道:“没错。”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这些信息你们通过各种方式其实已经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下面我要说的,是你们不知道和不够清楚的东西,你们最好记住以下几点:第一、本次比赛不论生死,法外豁免;第二、比赛只看结果,不重过程;第三、比赛中可以使用任何你们能想得到的任何手段;第四……”
“等等!”再次有人出声打断了杨怀礼。
“顺昌保全公司,河北万昌镖局开的分支机构,现在是李老爷子的侄子在暗中打理。”陆蓥一轻声道。
此次参加选拔大赛的众多保全公司虽说没有百年传承,但其实几乎谁也不是“新镖局”。镖行这个性质的企业,就像茶园、酒楼、兵器行这些专业性极强的企业一样,没有人引路,一般人根本走不到这条路上来,就算侥幸走上来了,也开不长久,所以此时看起来是一群新兴企业聚集在一起,事实上几乎每家企业背后都有至少一个隐于幕后的推手。就拿复兴、天权、兴旺这三家大型企业来说,除了天权的背景有些模糊,其他两家一家背后站着山西同兴镖局,还有一家是苏州的福隆镖局。镖行虽是讲本事的行业,毕竟也是讲人脉的行业,小孩子跑不起来,大个子又有哪个不想在分这块蛋糕的时候多占几个名额,多一点话语权呢,故而老镖局在暗中控股管理“新”镖行的事绝不鲜见,至于那几家外商公司,能够在C国的土地上立稳脚跟来抢这碗饭吃,背后的推手恐怕更不简单。
正因为有底气,所以对于杨怀礼的话,并不是只有顺昌的李海龙有意见。镖师押镖必讲原则,尚武、仁义、正直、扶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中没有一条提到了可以不择手段,更不用提法外豁免。押镖时候遇到劫匪尚且要用对春典的方式,尽可能避免硬碰硬,此次不过是比赛,难道对着一条道上的同行反而要心狠手辣、赶尽杀绝?这不合规矩!
李海龙果然也表述了这么一番意思,说完后顿时引来现场不少人附和。拼本事是一回事,你死我活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算事先隐约也有些风声,大家还是抱着不怎么相信的态度,此时听到杨怀礼明打明的说了出来,自然都十分惊讶。陆蓥一沉默地听着,没有吭声,杨怀礼却也沉默着,他的沉默让李海龙等人以为自己占了理,更是逼着要他给个解释。
“杨先生,恕我直言,这完全不符合我们走镖的规矩,就算是大封山武林大会也没有这样蛮不讲理的规定。”
“邪门歪道,如果镖师走镖要不择手段,刀砍到自己人身上,那还讲什么忠勇仁义信?”
“我们是来参加比赛没错,但不是来比谁更卑鄙阴险狡诈的!”
“沧涯镖局的杨二爷如果还在世,听到这番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请你们给个解释,不然我们就退出比赛。”
“对,我们不接受这样的比赛!”
杨怀礼静静地看着场内吵闹的人,他不吭声,后面的几名长老也不吭声,包括诸葛壬生,他们就像是几尊沉默的雕像一般耸立在台上。阳光洒下来,本来应该是温暖的,但现在给人的感觉反而是冷的,冷得那些吵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便都闭了嘴,哑了火。
杨怀礼等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才开口道:“想要退出比赛的,现在还来得及,新锐保全、天鹏保全……”被他点到名的企业负责人都一声不吭,明明刚才还唆使着员工使尽闹腾,这会儿却都不敢接口了。
“杨先生,我们也有些疑问。”HF&C的蔡知临这时候却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开口道。
杨怀礼看向他:“请讲。”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看着蔡知临,有些人脸上还露出了羞愧的神色。作为有着古老传承的镖局世家子弟,现在却要靠一间外资企业来提出反对让这些骄傲的镖师们十分不好受,但是隐隐的,他们又对蔡知临抱有期望。蔡知临说:“我刚刚仔细听了杨先生提到的几条准则,有一个疑问,请问……”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着蔡知临或许石破天惊的话语,而蔡知临果然就做到了,他说:“请问什么样的结果才算是淘汰了对方,是击败对手、让对手失去战斗能力,还是彻底地消除隐患?”
现场静默了片刻,跟着哗然,谁都没想到这个小个子的青年人笑眯眯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什么叫消除隐患,简直是荒谬!”有人愤愤地骂道,更有人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这家公司的每一个人。什么是彻底的消除隐患,那恐怕就是……赶尽杀绝。
里奥嘀咕了一声:“亲爱的,我是不是中文不太好啊?”
李烟烟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卓阳和陆蓥一说:“老板,你们确定这真的是镖局比试,不是杀手大赛?”好歹作为娄焰的时候,李烟烟也是踩在黑色那一边的人,但她还从没想过有人敢正大光明地搞这种东西,又不是中二漫画,难道杨怀礼不需要的担责任的吗?
陆蓥一平静地看着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卓阳说:“听下去。”
杨怀礼轻轻咳嗽一声说:“怎么样才算是淘汰对方,自然是完成镖单上的内容便算是淘汰了对方。自古以来,我们镖师押镖不问红货内容,不看出身高低,既然接了镖,便是赴汤蹈火、千方百计也要完成使命……”
“接镖如交命。”陆蓥一轻声道。
“镖在人在,镖失人亡。”蓝戎道。
陆蓥一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感叹了一声:“镖行已朽。”他这话说完才发现蓝戎竟然跟他同时说了同样的四个字,不由得心内一怔。对于如今的镖行、镖师、镖界,陆蓥一正是因为看得太多、知道得太多,才会从太原扬威出来,一个行业形成了规模自然有好的一面,但另一方面却也使得行业形成之初最最简单、纯粹的那些东西逐渐地变形、变质甚至是消失不见了。
杨怀礼说的规则其实很简单也很普通,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既然接了镖,那么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完成镖单上的内容,此为“不择手段”;既然上了镖路,那自然可能遇到各种风险甚至有性命之虞,此为“不论生死”;既然是接镖,自然以镖单是否完成为成功与否的唯一判定标准,此为“只看结果”,除此之外无镖事。然而,经过了战争时期的断层,如今的镖界却有了太多的变化,安稳的法治社会让镖师们面临生命危险的机会变少,正面对抗的机会也变少,看似坚守着忠勇仁义信的原则,现在的镖师恐怕已经很少有看待委托和承诺胜于自己生命的情况,对很多人而言,从镖行到保全公司,变化的不只是名字,内涵也在改变。一个商业行为,如果合约中的一方发生单方违约,不过是赔偿损失,但是如果委托的内容是保护某个大人物,这个人可能就死了;如果是护送某样极其珍贵的东西,这样东西或者就永远失去了……
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但是总有一些人为了坚守更重要的东西,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了后面,譬如警察保护人民,消防员扑灭大火,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那么便要遵循职业操守。保全人员遇上危险的时候,如果还想的是自己的安危,那么可以说这些保全公司腐朽的不止是管理模式,真正腐朽的是灵魂。
“嗷!”陆蓥一突然惨叫了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杨怀礼颇有兴味地看着陆蓥一问:“陆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吗?”跟着他又笑眯眯地补充道,“瞧我,都忘了介绍了,这位陆先生就是太原扬威陆老爷子的长子。”
陆蓥一:“……”
陆蓥一挺想骂杨怀礼几句的,但是他被卓阳捏得好疼、好疼啊。陆蓥一心想这人是有病不是,莫名其妙把他手都捏红了。陆蓥一甩着红彤彤的爪子,瞪着卓阳本来想骂他的,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换了一副做小伏低的笑脸。
“那啥,就是碰巧、碰巧而已。”
卓阳冷冷道:“1分23秒。”
陆蓥一:“啥?”
卓阳说:“你盯着蓝戎看了1分23秒。”
陆蓥一:“……”陆蓥一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委屈,比赵远还委屈!
杨怀礼还要来烦他,说:“陆先生,你有什么疑问吗?”
陆蓥一没好气地说:“没没没,你废话也说够了吧,可以开始了吗?”
杨怀礼道:“那么来选吧。”他指着一旁放着的三口箱子,“这里的每口箱子里都装着一些锦囊,你们的题目和对手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