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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不顾她为他奔波朝堂,不顾她替他饮下三王爷试探的毒酒,不顾她七年辅佐他登高位的辛苦,与她嫡妹私通,命人对她千里追杀,更不曾想起她过往的不离不弃,在她怀胎三月时,就想除掉她与谢明珠联姻!
她是多么的愚昧?才信了避让离去后她终会有美满幸福,才信了纱衣与她情同姐妹,才信了姜故恒是她一辈子的良人!
马蹄践踏在周身,谢云霜护着肚子,被马蹄踩进黄泥里,感觉着连绵不断的骨骼粉碎声音在身体里响起,痛感遍布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痛感随着嚎叫开始在身体中消散,最后一丝感觉随着黑暗散去时,谢云霜染血五指拧紧了粗布衣衫,骤然睁开一双满是赤红血污的双目,瞪视苍穹,声飞九霄。
“皇天后土如可鉴,若能复来,我誓必将害我一众者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大小姐,大小姐?……”
轻柔娓娓的呼喊声自飘渺悠远的地方传来,一会儿明朗清脆掷地有声,一会儿若有若无仿如游丝。谢云霜努力用耳朵去捕捉那些虚幻一般的声音,却总觉得自己抓不到来源。
陡然声音消逝,她的眼前飞过无数染血的前生之景,呼吸一沉,谢云霜猛然睁眼。
胸膛飞快的起伏,谢云霜看着眼前一方深棕颜色的车厢顶,心中正浮上奇怪,初言那张胖乎乎的脸庞却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吓得谢云霜直接坐了起来。
“初言?”
谢云霜猛地一下抓住初言的手。
怎么回事,初言不是为了救她……死在了逃去魏国的路上么?
初言也为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盯了一会儿谢云霜。眨了眨一双明亮而水灵的铜铃眼,初言缓缓敛了襦裙,跪坐在她身边,担忧看着谢云霜苍白的容颜,问道:“小姐是魇着了?”
话中虽有担心的调子,但是谢云霜还是感受到了她周身散发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朝气。
摇了摇臻首,谢云霜素白柔软的十指微微动了动,抚摸过自己袖袍上精致的桃花绣纹,目光里一闪过不敢置信。
天可怜见!她居然重生了!
将双手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扎进细嫩的掌心之中,谢云霜使劲按捺下自己心中不住翻涌上来的澎湃,面上佯作平静的对初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赤云七年呀。”回了一句,初言将铺垫在车厢里的绒被抱到一边叠起,“小姐果然是魇着了。”摇了摇头,她嘴里依旧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这些日子您到底是怎么了?才去寺里没两天就开始发烧,回来车辕又断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居然害了这些事……”
将绒被放进车厢角落里的一口箱匣,初言好似想到什么,看向谢云霜,紧张道:“小姐,你莫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谢云霜扫了她一眼,对她的心直口快付之一笑。
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有什么东西比她这个惨死马下又重生的人更不干净?
“你总是神神叨叨的,哪来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咱们这是去哪儿……?”心中念头在笑容中沉下,谢云霜想着赤云七年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挑起车帘,话在看见车夫身边的那位粉衣少女时乍然断裂。
粉衣少女感受到车帘撩起,倏地回首,看到是谢云霜,挽唇浅浅一笑,将手中的绿豆糕递到她的眼前:“小姐饿了吧,这是路上买的糕点,你先填填肚子,一会儿到了府上,咱们就能让小厨房做好吃的了。”
谢云霜看了一眼她手中那只剩下几块的绿豆糕,思绪想起谢明珠所说的命令纱衣做的那些事情,僵在唇边上的笑容凉凉的挑起,出口便是一句命令:“下车!”
还在自说自话回答她问题的初言闻声便和纱衣一块怔住,半晌急惶惶反对,“不成不成,小姐你这身子骨才好一些呢。这离谢府还有些路,现下日头又这般大,你这走回去,百八十得又烧起来。”
纱衣闻言,从呆愣里回过神来。她可不像初言那般迟钝,一听谢云霜这话,瞬间领会过来她是在赶自己下车,顿时僵笑着问道:“小姐,纱衣不知何处做错了?”
谢云霜端量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她手中那包绿豆糕上:“谁准你私自开封主子点心?”
纱衣脸色一白,解释道:“小姐……”
“放她下车!”不愿再听,对车夫低沉命令了一句,谢云霜抛下车帘,收手回到厢内。
片刻,谢云霜感觉到马车微微停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前行。
初言自车窗往后边看了眼,见着那袭粉衫落在马车后头,转头对谢云霜问道:“小姐今日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谢云霜平日不太跟什么人亲近,在谢府长房里就同她和初言关系最好。往常纱衣凭着这层关系,也没少擅动吃食,更没少动比吃食更贵重的东西。谢云霜对此也是一笑而过,从不指责,怎么今日不过一包绿豆糕就……?
“纱衣身为一等丫鬟却不识规矩,擅自动你家小姐还未开封的东西,这种行径多了,容易让你家小姐我被人指点上梁不正下梁歪。”
谢云霜知晓自己的行为跟初言印象里的模样有了冲撞,但她并不打算掩饰这种突兀,往后她要做的那些事情会比这次的更加突兀和惊骇,初言作为自己的亲信,无论怎样都还是得习惯的。
因为她总不能再避让这谢家的斗法和算计,再让前世的是惨剧落到自己的身上来。她要扳倒南曲柔和谢明珠,要护住老祖宗和那些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她还要活下去,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
趁这一切还来得及改变,在重蹈覆辙之前。
……
思绪飞散间,车厢檐角上吊着的朱铃猛烈一晃。随着叮当一声乱响,车帘便被车夫拉起:“小姐,侯府到了。”
抿了抿唇,谢云霜对车夫轻轻点头,在初言的搀扶下踏下脚凳,步入侯府,前往牡丹园给谢家的主导者——老夫人请安。
熟悉地穿过多年不见的长廊与楼台水榭,谢云霜在一片阳奉阴违的福身施礼中步伐稳健地平静前行。
前世南曲柔身居大夫人,作为谢家主母,看似掌权谢家,实则为依靠老夫人主事,对老夫人既怕又恨。若非南曲柔联合三夫人夺权,老夫人逼不得已身退,谢家的掌权人怕是到她死时都是老夫人。
一想到即将重新见到这个家中最狡猾的狐狸,她心里便扑通扑通地挑个不休。
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前世时老夫人看她便极其的厌烦。一来是因为她草包,二来是因为她日日流连妆奁,玩物丧志。
因着这两件事,每每她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总是对她多番挑剔训斥,弄得她极为没有脸面,由着这个原因,她亦对老夫人万分嫌恶。
可重来一世,她决心不再退避,跟南曲柔谢明珠一斗高下,那又怎么能不寻一座让她们忌惮的靠山?
现下正值未时,老夫人才午睡起身。牡丹园内各个房中夫人姨娘为了溜须拍马,早早就来等着请安。
依着霍嬷嬷的领导迈进牡丹园,谢云霜踏过岁月陈久的门槛,站到老夫人眼前的那一刻,十几道视线便带着审视落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