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龚心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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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广座前, 汇聚着他几位心腹之人。

    “公等以为, 晋越侯其人, 何如?”

    他的幕僚陈文献开口道:“不过是和韩全林一般, 荒淫无德之人,二人身为雄霸一方的诸侯,竟为一个低贱的奴隶争风吃醋, 连城池都可以随意割让, 简直不知所谓。”

    上将凤肃抱拳道:“那墨桥生可不是个普通的奴隶,依臣在战场上所见,此人武艺高强,骁勇善战, 不止有一股狠劲, 而且作战意识十分敏锐。若是能给他机会,将来必成大器, 或可于我一敌。”

    李文广点头:“将军所言极是,我本也有意将此人收入麾下,可叹晋越侯今日招揽人心的那一手太狠, 只怕墨桥生对他已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了,真是可惜了。”

    年近五十的范晏,乃是李文广座下第一谋士, 他捻着那花白的胡须:“晋国本一小国尔, 在老晋威侯手中倒是振兴了不少。晋威侯身故后, 一度有传言道新任的晋越侯是一个无为浅薄之人, 而今方知, 传言多不实矣。”

    “纵观当今天下英豪,多类华宇直这般庸碌无能之辈,虽其兵精地广,却足为惧。某私以为只有太原的北宫侯吕宋,卫国的卫恒公姚鸿,可堪于主公比肩。如今看来,这位年轻的晋越侯,假以时日,或有可能跻身成为主公的劲敌之一,对其不可不防。”

    陈文献道:“我部早先前,倒也在晋军中布有谍密,岂料华宇直那个蠢货,前些日子打草惊蛇。倒引得晋军内部大肆清理,误伤了我方密探。如今一时也无人可用。”

    “晋越侯年纪尚轻,势力未足,且不说他”李文广拿起一封书函,“倒是卫恒公姚鸿。今日回书曰,他拟发一万楼船士从大野泽出发,沿济水而下,不日将抵郑州,助我等共伐犬戎。”

    范晏道:“姚鸿此人,素有大志,善使水军,此番姗姗来迟,倒不知何意。主公不可轻视。”

    ……

    一日之后,三军军备齐整,陆续开拔向郑州出发。

    沿途战事出乎意外的顺畅,捷报频传。

    先是李文广一举拿下新郑,随后程千叶又率部夺取郐县。

    三军高歌猛进,士气大振。

    这一日,晋军正沿着涡河河岸前行。

    这段路水流湍急,道路狭窄,左面又是山壁,不太好走。

    部队被拉得很长。

    墨桥生和阿凤并驾前行。

    墨桥生的视线不时的落在前方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上。

    在侍卫的簇拥下,主公束金冠着软甲,胯丨下坐骑正是墨桥生缴获的那匹雪蹄枣花马。

    “如今军中都在传。”阿凤轻声道,“韩全林拿一座城池换你,主公都不同意?”

    墨桥生微微低头,眼中有光华流转。

    阿凤看了他片刻,“原来是真的。”

    望着前方那个身影,阿凤默默想道,原来这世间还有可以让人期待之人。

    那人却突然回过头来,冲墨桥生招了招手。

    墨桥生的眼睛亮起来,策马前行赶到程千叶身边。

    “桥生。”程千叶道:“你给的这匹马特别好,性格顺,走得稳,我骑了这么久,一点都不累。比那匹黄骠马好骑多了。”

    墨桥生浅浅的笑了。

    “桥生你笑了,你很少笑,以后要多笑笑。”

    张馥从前头赶过来,面色凝重,“主公,前方俞将军传来信报,沿途陆续发现流散的士兵,似乎是李文广的残部。”

    “什么情况?”程千叶皱起眉头。

    “初步打探,李文广遭到了郑州城守嵬名山的伏击,伤亡惨重,连上将凤肃都受了重伤。”

    “那个嵬名山不守住郑州,竟然主动出击,半道上伏击我们?”

    “嵬名山其人生性残暴,诡计多端,最爱兵行险招。”张馥紧皱眉头,“这样看来,他或许打得是各个击破的主意。”

    “主公,此地地势于我军十分不利,还请主人下令,全速行军,尽快通过。”

    话音未落,左侧山顶响起一阵呐喊之声,一面面书着“嵬”字的军旗立起。犬戎武士狰狞的身影出现在了山顶之上。

    一时间乱石火箭如雨而下。

    晋军被拦腰截成几段,顷刻大乱。

    混乱中程千叶听见张馥的大喊声:“保护主公!”

    一双有力的胳膊把她抱下马来,箍在一个坚实的胸膛内,沿着河堤一路滚下去。

    一阵天旋地旋之后,

    程千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矮树乱草之中,脚下踩着冰凉的河水,头顶上杀声震天。

    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她前面,把她严严实实的护在岸边一个稍微凹进去的树根之下。

    护着她的人是墨桥生。

    墨桥生抬头凝望着堤岸之上的战况。

    片刻后,他转身低下头来,摘下程千叶头上的金冠,一把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程千叶的软甲之上。

    随后他伏身背起程千叶,涉着冰凉的河水,逆着水流沿岸急奔。

    “桥生,你是不是受伤了,放我下来。”

    墨桥生一言不发,发足狂奔。

    不时有流箭碎石险险的从他们身侧擦过。

    一个穿着晋国军装的士兵,浑身插满箭矢,摔落进他们眼前的水流中。

    墨桥生毫不停留,跨过这具水中的尸体,一路激起血红的水花。

    程千叶伏在他坚实的肩膀上,眼中是快速倒退的景物,耳边是杂乱的呼喊,一支利箭甚至擦过她的脸颊,带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第一次死亡的恐惧,那么贴近地拽紧了她的心脏。

    程千叶闭上眼,听到自己和墨桥生砰砰的心跳之声。

    不知跑了多久,嘶吼声渐渐消失了,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他们来到一个山涧之中。

    墨桥生一步步踩着河边的鹅卵石走上岸来。

    “桥生,放我下来。”程千叶说道。

    背着她的那具身躯突然软了一下,把程千叶摔下地来。

    墨桥生伸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程千叶,咬牙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倒下地去。

    “桥生!”

    程千叶向前爬了几步,扶起墨桥生。

    只见墨桥生双眼紧闭,面如白纸,身上中了两箭,毫无反应。

    “桥生,桥生,你醒醒。”程千叶伸手摇他,发现自己一手血红。

    她举头四望,空荡荡的山涧之中,毫无人烟。

    程千叶咬咬牙,背起墨桥生。墨桥生比她高出许多,此刻又失去神志,很难背负。

    她一步一挨的走在河边湿滑的鹅卵石上,墨桥生的手从她肩头垂落,血液顺着那手臂蜿蜒流下,滴滴落在地上。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避风之处,程千叶把墨桥生安置在地上,解开他的衣物。

    狰狞的铁箭毫不留情地撕裂肌肤,嵌在肉体中。

    程千叶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无措之感。

    “怎么办,桥生。怎么办?”她闭了一下眼,伸出颤抖的手,握住箭杆。

    一只冰凉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主人,我……自己来。”

    墨桥生醒了。

    他咬了一下牙,额上青筋爆出,一口气拔出了两只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