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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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下到楼下,唐逸才发现包里没了车钥匙,想了想,大概是昨天买花时钥匙混在了那一堆钱里了吧?

    出小区,准备打车去部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办似的,但就是想不起来,直到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唐逸才恍然,是了,是车费,自己包里现在一个子儿都没有。

    心里轻轻叹口气,钱在自己眼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是一个概念、一个问题。

    “喂,哥们,上车不?”司机见唐逸迟迟不动,就摇开车窗,用京片子特有的那种亲热冲唐逸喊。

    唐逸刚想叫司机等会儿,自己回去拿钱,却见成排梧桐的人行道上,那位邻居女孩慢慢跑过来,应该是晨运去了吧,一身白色运动装,白色旅游鞋,打扮清爽宜人,额头上挂着几滴汗珠,在明媚的朝阳下亮晶晶的,显得青春活力十足。

    跑到小区近前,她放慢了速度,用肩上搭的白毛巾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姿势很随意,却很好看。

    女孩看到了出租车旁的唐逸,随即就转过了头,慢慢跑向小区大门。

    院门口,推着垃圾车的大姐边走边嘟囔,“多好的花,就这么扔了,作孽啊!”

    垃圾车里,九十九朵玫瑰蔫巴巴的,早没了昨日的华丽。

    女孩儿看到玫瑰愣了一下,随即又向唐逸看了过来。

    唐逸刚刚和司机说上去拿钱,司机就摇上车窗,出租车一溜烟开走。

    唐逸就叹口气。

    “喂。唐逸是吧?”清脆悦耳地声音和清新地香气一起飘来。

    唐逸转头。看着女孩儿靓丽地容颜。

    女孩儿从运动衫地挎兜里摸出十元钱递过来。说:“快去开工。别迟到。”

    唐逸微愕。接过钱说了声:“谢谢。”

    女孩儿想说点什么。唐逸却已经钻进刚刚停下地出租车里。一溜烟走了。女孩儿就有些气愤。本来。昨晚看唐逸地表现。是很爱他妻子地。一个破产地、欠下百万巨债地男人。却因为债主侮辱了妻子而有勇气去反抗、去抗争。不管怎么说。这种男人还是有那么点良心地。

    这也使得女孩儿刚刚压下心里的厌恶帮他一把,也准备劝他几句,想办法将妻子赎出来。在娱乐城那种地方坐台对女人是很残忍的,哪怕和妻子一起逃掉呢?逃得远远的,也比在京城被人欺负要好。

    可是见到唐逸不近人情的举动,女孩对他地同情和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谅解马上烟消云散。想起他种种可恶的行为,偷拍、鬼混在债台高筑、妻子被迫去坐台的情况下还有心情追别地女孩子,而且是很奢侈的追求,这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孩儿有些懊恼自己同情心泛滥,摇摇头,转身慢慢向大厦跑了过去。一会儿文件,就接到了张部长的电话。忙起身去了十一楼张部长地办公室。

    张部长脸上是程序化但很和蔼的笑,做手势示意唐逸坐,“坐吧,随便坐。”她却是端坐在办公桌后,动也没有动。

    张部长很机械的将双手压在桌上,她不喜欢作什么手势动作。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唐逸的脸,好像,很想将唐逸真实的想法读懂读透。

    “工作还上手吧?”

    唐逸和张部长对视了几秒就将目光偏倚向另一边,但又不离开张部长脸的范围,即礼貌又不躲躲闪闪。

    听张部长问话,唐逸琢磨了一下,道:“纪检、纠风的工作,和我以前理解差别很大,对干部的素质要求很高。想真正理顺理透我还要再学习。再提高。”

    张部长似乎对唐逸谦虚地表态感到很满意,身子也慢慢靠回了椅子上。慢条斯理说道:“能有清醒的认识就有提高,不过,我得说,你可不能谦虚的过了头,你过去的经历我仔细看过,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适应新的工作岗位是没问题地,不然,组织能放你在这个位子吗?”

    唐逸笑道:“我不会辜负组织和部长的期望。”

    第一次讲话,两人更像是在做工作报告,说了好久,也没有实质性内容,或许,两人都在谨慎的互相观察对方吧?

    终于,张部长蹙蹙眉,说:“下礼拜,全国纠风工作电视电话工作会议,你知道吧?”

    唐逸点头。

    “部里的意思是安排你发发言,回去准备下稿子,主要就是讲讲今年纠风工作的具体落实,怎么样?没问题吧?”

    唐逸就怔住?全国纠风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一般每年例行召开一次,监察部部长、兼任国务院纠风办的副部长都会参加,甚至国务委员、国务院秘书长等这种重量级人物也会出席会议,这种高规格的会议上让自己作工作性发言?

    当然,按惯例来说,纠风室主持工作的领导会在这种会议上发言,通常是兼任国务院纠风办副主任的纠风室主任发言,但张部长晋升后,纠风室地工作就是常务副主任一把抓,要唐逸代表纠风室发言也说得过去。

    只是唐逸知道,可不能将自己地位置摆的太高,会摔跟头地。

    “毕竟纠风室工作是你具体负责嘛,是吧?”张部长不好往下再说下去,说下去就好像自己对部里的意见不认可,就笑了起来。“这个……”唐逸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色。

    “怎么,有难度?”张部长看似漫不经心的扫了唐逸一眼。

    唐逸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吹了吹水面上飘着的茶末,没有喝,又将茶杯放下。抬头看向张部长,“部长,我刚刚来纠风办才一个多月,说老实话吧,对纠风办的工作我实在没什么心得,一定要我发言地话那我只能叫秘书写稿子去念一念,我想,这不是部里的初衷吧?”

    张部长看了唐逸一眼,身子却是更加靠进了椅背,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这样吧。你再考虑考虑,我也将你的意见向部里讲一讲,但你要做好发言的准备。”

    唐逸点点头。

    走出张部长的办公室,唐逸就轻轻叹口气。这个位子,上不上,下不下的,很多事情。还真的难处理,如果自己四十多岁的盛年,这自然是很好的一次表现机会,就算部里不同意,也要争一争呢,但自己太年轻,不能太显眼、太张扬啊!

    唐逸在七楼走出电梯,他的办公室在最东端,走在长长地走廊里。一间办公室门一开,正局员刘进走出来,看到唐逸就呵呵一笑:“主任,刚想找你谈谈呢。”

    刘进五十多了,头顶有些秃,油光光的。让人看起来很难受,据传闻,当初他在京城某厅作纪检组长时,办了一个大案子,同时也得罪了某些人,案子办的轰轰烈烈,他也被极快的提为正厅,但不多久,就被调进了监察部。一直再没有作过实职局干。这些年,监察部各个室他几乎都待过。但挂在名字前地头衔永远是正局级纪律检查员、监察员。

    唐逸进了刘进的办公室,刘进就帮唐逸泡了杯茶,脸上笑容有些谦恭,令刚刚回忆他经历的唐逸心里莫名一抖,很苦涩的感觉。

    “茶叶不错,碧螺春吧?”借喝茶唐逸稳了稳情绪,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一贯地平和。

    刘进点点头,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和唐逸保持一段距离,又不太远。笑着问:“主任是北京人是吧?”

    唐逸嗯了一声,自己在打听纠风室主要干部任职经历和性格的同时,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在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自己?这是惯例,也渐渐成了官场上的习俗,在某个圈子里讨生活,想不吃亏,就要遵守它的规律和习俗。不止是官场,很多行业,都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一套办法。

    喝口茶水,唐逸问:“听说刘局是南方人?”

    刘进吐出一个烟圈,叹口气道:“岭东衮州人,十多年没回去喽。”

    唐逸就笑:“衮州?现在王主任的暗访组就在衮州吧?你真应该跟着去看看的。”随即就道:“有句诗,说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刘局也这种心情吧?”

    刘进苦笑一声,念叨了两句:“不敢问来人,不敢问来人……”又叹口气:“唉,这些乡亲们,可是一年一年地来看我呢。”

    犹豫了一下,就道:“王主任的调查组在衮州发现了一些问题、”

    唐逸微愕,这才知道刘进找自己谈话的目的,看了看刘进,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刘进就不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吸烟。

    唐逸就站起来,向外走,走了两步,回头道:“这个问题等我和王主任了解一下情况,咱们再谈,好吧?”

    刘进嘴唇动了动,没说话,点了点头。

    唐逸回到办公室,点颗烟,想了想,拨了王振清的电话。

    “主任,我正想找你汇报汇报情况呢。”王振清笑呵呵地说。

    工作组调查接近尾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回京,准备参加十天后的全国纠风工作会议。

    唐逸恩了一声,说:“说说衮州的情况吧。”

    王振清马上听出了什么,就笑:“刘局找你谈过?”

    唐逸又嗯了一声,心里却叹口气,刘进就算再怎么想适应环境,终究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找完王振清又找自己,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