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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的响箭放出去不到一刻钟,轰鸣的马蹄声在平夷城门口响起,他们带着一路烟尘,奔过了田亩,出现在了布坊前。
烟尘散尽以后,一群身着甲胄,腰挎佩刀,身背短弩,手持大刀的甲士,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们跨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压抑感铺面而来。
即便是做足了准备,等鱼禾动手的曹爽,在那种强烈的压抑感下,心里也有些发毛。
曹爽背后那些青壮,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汉新两朝的百姓,对什么最熟悉?
答案是军卒。
他们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被征召入伍服役,不是在县里充任县卒,就是调遣到郡治充任郡卒,又或者去边陲充任戍卒。
曹氏的一众青壮中,有不少人曾经服过兵役。
他们知道军中各种兵马的强弱。
而眼前这一支兵马,放在军中,绝对是处在军卒当中的顶端。
因为军中除了基础军官以外,只有悍卒,才有资格着甲。
又配甲、又配马、又配三军械的,那就是悍卒中的悍卒,那是能带头冲锋的猛士,也是能以一挡十,以一杀穿百人阵型的豪杰。
他们这些人,跟葛平手底下的那些县卒比起来,那是半斤八两的区别。
他们原以为鱼禾一行跟葛平手底下的人也差不多,所以才敢陪着曹爽到布坊叫板。
可是看到了装备精良的甲士出现以后,他们就知道他们错了。
人家不是葛平那种假大虫,人家是真猛虎。
人数多达百人的猛虎,冲击上千人的军阵,都游刃有余的那种。
他们这些人跟人家动起手,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人家真要动手,他们只有跪地请降的份儿。
逃跑都跑不了。
人家有马,速度比他们快了不知道多少。
曹氏的青壮像是中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干出什么引人不快的事情,会惹怒对面的甲士。
鱼丰一马当先,将曹氏青壮的反应收入到了眼中,却没有言语。
曹氏青壮当他手底下的兄弟们都是一群虎狼,事实上鱼丰自己心里清楚,他手底下的兄弟们并不是什么虎狼,而是一群披着虎皮,武装着虎牙、虎爪的假虎。
他手底下的兄弟们,都不是正儿八经的正卒出身,并且只有少数人经历过战场上的撕杀,根本算不上什么悍卒。
兄弟们操练的时间不长,如今只能勉强的维持一个矢锋阵,会几手跟人撕杀的武艺。
其他的都不行。
还得长久的操练,还得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洗礼以后,才能勉强达到悍卒的标准。
鱼丰之所以让手底下的兄弟们穿戴整齐出来,其实就是出来吓唬人的。
虽然他手底下的兄弟们还不成器,但是吓唬一下人,收拾一群手无寸铁的暴徒,还是轻而易举的。
鱼禾见曹氏青壮被吓唬住了,又见鱼丰一声不吭,就知道鱼丰是在默默的帮他助长威势,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鱼禾盯着同样被吓到的曹爽问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此间布坊的主人就是我们父子,你现在需要我们父子动手吗?”
曹爽脸涨的通红,他很想大声的喊一句,‘在平夷,没人敢动我们曹氏的人’。
但他也只能想想。
他是不太聪明,但是并不蠢。
鱼禾父子拿出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以及他背后的阿耶能抗衡的。
即使算上了墙氏和张氏的人,也很悬。
所以他很清楚,跟鱼禾父子硬碰硬,那就是在找死。
如今鱼禾父子拿出的力量,已经超乎了他们想象,他们必须从长计议。
鱼禾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曹爽开口,他摇头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勇敢呢。庶子就是庶子,一点儿胆气都没有。”
曹爽听到此话,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但依旧没有言语。
鱼禾见此,也失去了继续激怒曹爽的兴趣。
曹爽明显是怂了,他就算是将‘庶子’两个字刻在曹爽脑门上,曹爽也不敢像刚才那样跟他说话,更不敢威胁他。
“将他们都带回去,关进衙门的大牢,让曹氏拿钱来赎人。”
鱼禾吩咐了一声。
鱼丰招了招手,一众甲士策马上前,将曹氏的青壮团团围住。
曹氏的青壮就像是个鹌鹑,一个个十分乖巧的被甲士们驱赶着赶往了县衙。
到了县衙门口。
听到风声的任方已经早早的等候在县衙门口。
见到鱼丰领着一群甲士,见到曹氏的青壮被押解了回来,任方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惊叹于鱼禾父子发展的速度,也埋怨鱼禾父子很能给他惹麻烦。
任方记得,初见鱼禾父子和六盘水义军的时候,他们只有六十一个人,六十一套甲。
进入平夷不到一个月,他们的人数已经突破了百人,甲胄也突破了百数。
最重要的是,一个个还配上了弩。
任方知道鱼禾曾经花钱收过一批铁料,也将衙门里一些库存的残破甲胄拿出去融了重铸。
衙门外的官铸坊内,整日里浓烟滚滚。
任方猜倒了鱼禾父子的人在里面打造兵甲,只是他没想到鱼禾父子手底下的匠人铸造工艺如此精湛,速度如此之快。
衙门里的官铸坊是他亲自带人重新修缮的,有多大,能供多少匠人用,一个月能打造出多少兵甲,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鱼禾父子手底下匠人的速度,明显超过了他心里的那个数字。
而且不是一星半点,是很多。
看着鱼丰身后的上百甲士,任方算是明白了,鱼禾父子是真的有野心,并且他们已经做到了称霸平夷。
在句町人不出的情况下,平夷县内没人能在武力上征服他们父子。
想要对付他们父子,要么就引来句町人,要么就得借助百姓的力量。
单凭曹、张、墙三大豪族的那些青壮,根本撼动不了他们父子的地位。
鱼禾今日若是将曹氏的人悄无声息的放了,那么曹氏很有可能会碍于鱼禾一行的实力,就此罢手。
可鱼禾偏偏把人带回来了,还是大张旗鼓带回来了。
如今恐怕平夷县的人已经开始传扬,曹氏的人被衙门抓了。
曹氏家主若是不想办法找回场子,以后还怎么在平夷县内立足?
曹氏若是不找回场子,以后百姓们谁还会怕他们?
他们又如何借着自己豪族的身份,侵占别人家财?
“你……你不该把他们带回来的……”
任方在鱼禾父子凑近了以后,主动迎到了马前,往着鱼禾父子身后的曹氏青壮,低声埋怨了一句。
鱼禾下了马背,对任方一礼,问道:“我不把他们带回来,难道放了他们?若是我轻易的饶恕了他们,那别人岂不把我们当成了软柿子,谁都想过来捏一下。”
任方急忙道:“可是你这么做,就等于是逼着曹氏跟你斗到底。”
鱼禾坦言道:“曹氏的人没出手之前,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曹氏的人出手以后,一切都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即便是曹氏愿意服软,我鱼禾也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我鱼禾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也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他满门……”
最后四个字,鱼禾是压低了声音,凑在任方耳边说的。
任方微微一颤,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很想劝解鱼禾不要那么过激。
但他想到鱼禾是个亡命之徒,如此过激的说法,很符合他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他做不了鱼禾的主,但是鱼禾却能做他的主。
所以他说什么都没用。
“哎……”
任方在张了几次嘴以后,最终只能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近些日子我偶感风寒,要待在后堂养病,衙门里的一切,暂时就交给主簿和主记主持。”
任方惹不起,就只能躲着。
鱼禾要和曹氏斗法,他有发言权,但是没有决定权,索性就不插手了。
任由他们折腾去。
都是祸害,谁输谁赢,对平夷的百姓们而言,都是一桩好事。
如果鱼禾一行不是亡命之徒的话,他更倾向于鱼禾一行赢。
因为比其曹氏,鱼禾一行对待百姓们更善良。
从鱼禾一行进入到平夷至今,都没有发生过一件欺辱百姓的事情。
可惜了鱼禾一行是亡命之徒。
任方谁也不愿意帮。
任方将衙门里的一切丢给了鱼禾父子,背负着双手,唉声叹气的回了县衙后堂。
鱼禾父子也没有推辞,无声的接管了衙门里的一切。
鱼丰带着甲士将曹氏的青壮押解到了县衙大牢以后,就带着甲士们重新回到了演武场操练。
鱼禾则吩咐巴山去准备了一些薄酒,一些熟肉,在衙门的正堂里摆了一桌,静等着曹氏家主上门。
鱼禾特地多准备了几副碗筷和刀子。
碗筷不必多说,刀子是用来切肉用的。
用刀子割肉吃,不是少数民族的特色,也不是外国的特色。
而是所有民族在饮食文化上进阶的过程。
在饮食文化还处在蒸煮阶段的时候,刀子是一个用餐的辅助工具。
煎炸烹炒等烹饪方式出现以后,人们再也不用用刀子分食食物,因为烹饪食物的人,会将食物提前分割成容易食用的大小。
鱼禾之所以特地多准备了几副餐具,是因为他觉得,曹氏家主应该不会一个人上门,他很有可能会带帮手。
具体带谁,鱼禾也能猜一个大概。